访谈背景

4月10日，宜昌市委宣传部、市文化新闻出版广电局、鑫鼎集团主办的三峡文化大讲坛——“努力提升社会文化品质”主题讲座在市图书馆开讲。讲座特别邀请了文化界“泰斗”、中华文化促进会主席王石与大家共同交流中华文化，为宜昌市民奉上一道丰盛的文化大餐。讲座上，王石和大家探讨了当今时代下的文化观、文化性质和功能，以及努力提升社会文化品质的重要性。讲座结束后，王石接受了三峡日报记者专访。

访谈花絮

采访接近尾声时，记者特地询问了王石对宜昌的印象。他说，早上起来看清宜昌这座城市时，心情为之一振，清澈的长江水，青翠的山川，清新的空气，干净的街道，不仅如此，宜昌还有屈原、王昭君、欧阳修等历史名人，文化悠久、丰富，让他为宜昌人民感到幸福。(记者杨婧 通讯员简妮斯)

高端问道

A 文化融合，用发展的眼光看文化

记者：作为中华文化促进会主席，您认为文化应如何界定？除了人们常说的文学、艺术等领域，“文化”还应该涵盖哪些范畴？

王石：过去说起文化，人们首先想到的是文学、音乐、舞蹈、美术、戏剧……但这些实际属于“文艺”的范畴。从中国的传统来看，文化不应该这么局限。比如现在人们经常引用的《周易》中的一句话，“观乎天文以察时变，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”，这里的“文”、“化”所对应的变化是整个社会的变化，在“人文”、“文化”这个概念上，范围是十分广泛的。查阅古籍总结发现，古代人把文化归结三个方面，思想学术、礼仪制度、器物艺术，而“文艺”仅仅属于“器物艺术”中的一部分。

对文化的根本先人也有所界定。民国时期着名学者马一浮说，“国家生命所系，实系于文化，而文化根本则在思想”。

记者：纵观历史发展，在不同的时期，文化都呈现出不同的特点。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，您认为今天的文化主题又应该是什么？

王石：我们应该学会以发展的眼光看待文化。历经革命的时代、战争的年代、冷战的时期，走过改革开放来到今天，时代在变化、在发展，我们对文化的看法也应该变化、发展，使之与时代相适应。

就今天而言，我们生活在一个全球化的时代，有着和平与发展的时代背景，所以今天的文化也应该从过去的“文化竞争”走向“文化和解”、“文化共生”，以开阔、包容的姿态，百花齐放，各自发展，但不与他人为敌、不相互抵触。

“和而不同”应该是这个时代的文化观。这就好像在宜昌吃一碗小面，可以尝试各种不同的调料，每种调料味道都不一样，但搅拌在一起，面条就是好吃的。

记者：您说应该用发展的眼光看文化，那您认为，在今天文化的最大特点是什么？今天人们说到的“文化”和过去人们说到的“文化”，两者有什么不同？

王石：信息技术的突飞猛进和文化产业的蓬勃发展，推动人类社会进入了“文化＋”的时代，文化“+旅游”、“+科技”、“+城市”、“+互联网”……文化的范围扩大了，我们应该提出对文化的再认识。

现在人们常说茶文化、饮食文化、旅游文化、企业文化、社区文化、外交文化……这些都缀以“文化”。这是因为人类文明在发展中，许多原来那些不是文化的领域，逐渐“文化化”，逐渐被文化提升。这就是与过去“文化”的最大的区别。比如酒店，过去只是满足旅客暂时性的食宿，与文化搭不上边。

但今天，文化已经融合到酒店中，上海的一家知名酒店的客房设计，特别融入了中国传统书法、雕刻、漆器艺术等元素，并镌刻金色唐诗，这难道不是文化吗？

B 文化落地，用产业助推城市发展

记者：过去人们说到文化，总是有种“阳春白雪”、“高处不胜寒”之感。但现在，尤其在宜昌，通过“送戏下乡”、“月月演”等文化品牌的打造，已经把文化请下神坛，把文化送到了基层群众身边。你如何看待这种文化现象？

王石：马克思曾说，“意识形态悬浮在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上空”。从意识、精神、文化的层面看，过去人们更多地把文化看成精神、意识形态，悬浮在社会上空。但今天，文化不再以艺术家、艺术作品为主体，已经不仅仅是一种意识形态，上空的文化已经落在了地上，已经落实于、弥漫在整个社会空间，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变化。

甚至可以说，以艺术家、文艺作品为主体的时代正在过去，一个新的文化时代正在到来。

记者：有一部分学者对目前的文化传承、发展堪忧，认为现在的年轻人过于依赖网络，认为那种“碎片化”的阅读稍显浮躁。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？

王石：现在年轻人接受文化的渠道变了、方式变了，他们不仅仅依赖文学艺术这个渠道，这并不是一件坏事。

互联网是个伟大的发明，透过网络、手机短信，我们看到了对文学的希望、对文学的寄托，我们所认为好的文章的那些要素都具备了：言之有物、不讲空话、真情实感、奇思妙想、简短有力、批评社会……这不就是我们对杂文的期待吗？

由此可以看出，现在文化的方式和构成，已经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作品，而是一些“元素”：思想、审美、韵味、境界、结构、样式等等，它的观念形态和非观念物化形态交织在一起，成为这个时代以“元素”为呈现的一种文化现象。也使文化以“元素”的方式“弥漫”在整个社会中间。

记者：文化不仅弥漫在社会中，更以“产业”的形式加入城市发展。在宜昌，早在2013年就提出培育“文化旅游千亿产业”的战略构想。您认为，我们应从何处寻求突破点，使该产业顺利突破千亿大关。

王石：文化产业指的是一部分能够产业化的文化内容，把它产业化。但有一个误区是，现在人们常说的文化产业，比如电影、动漫等领域，其实很早以前就已经产业化了，而那些没有产业化的文化内容在今天仍然没有产业化。

在今天，文化产业的重要板块应该是传统的文化和文艺作品。我们希望能借“产业”的力量，带动传统文化、文艺的发展，这样的“文化产业”才是有意义的。

日本在文化产业发展方面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。比如歌舞伎，在日本国内被列为重要无形文化财产。他们通过产业化，不断挖掘歌舞伎的艺术精髓并做到极致，使歌舞伎重新盛行起来。去过日本的人都知道，现在观看一场歌舞伎演出票价非常贵，而且一票难求。

把传统的艺术做到最精致、最极致，其价值、商业价值就会体现出来。这个思路，对我们发展传统文化、发展文化产业都很有借鉴意义。

C 文化传承，用文化提升社会品质

记者：“历史文化是城市的灵魂，要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好城市历史文化遗产。”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对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，您认为，保护文化对城市发展有何重要意义？

王石：首先要搞清楚一个问题，文明和文化的区别。这两者在大多数时候有着几乎同样的意义；但放在城市、国家发展的进程中，我们则认为文明高于文化。比如，人们会把史前历史称为文化，比如河姆渡文化、仰韶文化、红山文化，把文明史以后称为文明。还比如，人们会把局部的发展称为文化，而把总体的发展称为文明。

人类经过漫长的史前阶段，随后进入文明史，那么中间的跨点是什么？学界没有统一的标志，但是其中有三项共识：文字、城市、金属冶炼技术，被看做人类文明的标志。因此，我们可以说城市是人类进入文明时代的一个标志；反过来，城市也毫无疑问地成为文明的载体，成为文明的推动力。

记者：您说城市与文化是相辅相成的关系，我们拥有悠久、璀璨的历史文化，为什么现代人依然找不到文化自信？为什么我们城市的幸福指数依然不高呢？

王石：最近看到一个“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”排行榜，前五名几乎都是北欧国家，前十名也没有我们。不仅如此，现在很多人都对我们的社会品质担忧得太突出，这是什么原因呢？

社会品质可以看作是社会文明的综合指数。我们说到古代文化，常常会用到“博大精深”、“源远流长”等形容词，那说到现代文化呢？我们的当代文明又如何呢？很遗憾，我们过多地用中华文化来装扮自己，引发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，而忽略了文化对于人的品质的培养、忽略了文化对于社会的品质的提升。

从这个意义上说，中华文化不是用来自夸，也不是用来与人竞争，而应该实实在在去提升我们整个民族的品质，使每一个中国人都能够真正变成有道德和有教养的人。那时候我们的国家、民族才会成为一个健康的、有希望的民族。

记者：有资料显示，宜昌五峰在开展商贸往来时形成的五峰古茶道，是中俄万里茶道上的重要组成部分。您认为，我们应如何抓住这些机遇，推动宜昌文化发展、提升社会品质？

王石：今年中华文化促进会启动了“茶通天下道启未来——万里茶道2016之行”。这是响应习近平主席提出的“一带一路”倡议，举行的以茶为媒、城市为主的大型跨国人文商旅交流活动。在宜昌，已经有鑫鼎集团加入我们，我们希望有更多的朋友加入我们，共享这个大通道、大交流、大开放、大融合、大联盟横跨欧亚的国际合作平台。

同时，我会还于2015年创立“长江文化论坛”，主要以中部地域文化特性以及各个地区的历史文化、人文精神与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的关系，探讨长江区域经济发展及区域文化发展。

处在长江文明里的宜昌，可以借助这些平台，在更大的文化环境里发扬地域文明的魅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