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清）《虎溪三笑图》

画面中的石桥傍，慧远大师（释）、陶渊明（儒）及陆修静(道)三人正相拥相簇，开怀地仰头大笑。寓意着儒释道和谐相融的美好氛围。

儒释道三家的思想深刻地影响着中国人的宇宙观和生命观，无论谈生命的本质、谈人文精神的回归、谈中国传统艺术和美学，还是谈人生的意义和幸福，我们都需要回到儒释道三家思想的起点，看看如何能够做到生命的沉潜和人文的回归。

儒释道三家生命的回归

对中国人宇宙观生命观影响最大的就是儒释道三家，谈人文回归，就得从这三家谈起。人类学在研究了世界三千多个文化之后，有一个基底的归纳，就是一个文化要长期存在，必须满足其成员三个生命的基本需要。

第一是要满足人与人的关系。因为人是群居性动物，没这，社会就会失序。

第二，是人与自然的关系。过去中国人讲不能竭泽而渔，必须网开一面，就是人与自然相处时得出的经验，人毕竟是自然的一员，这点不处理好，连生存都会有问题。

第三，是人与超自然的关系。人类是地球上唯一会问生从何来死从何去的动物，在这里就有人与超自然的连接，而它常就关联着终极的关怀。

中国人这三面，基本就由三家分领，三家彼此当然有相互涵摄之处，但角色分野仍很清楚。

儒家解决我们与人的关系，所以谈仁义礼智信，讲父慈子孝，讲忠恕。

道家负责人与自然的关系，所以是“庄老告退，山水方滋。”没有老庄思想做基础，山水画是出不来的。两岸画水墨的，到如今仍受老庄思想影响，动不动就把庄子老子的话题在画上。

而人与超自然的关系，汉之后就由佛家来负担。如果你不接触这三家，你要理解中国文化，坦白讲你就有困难。

从音乐看，儒家音乐，它体现的是社会的连接，民间艺术最受儒家影响，总和生活、伦理息息相关。儒家对音乐最深的影响，是一种人与人和谐相处的思想。

当代艺术非常强调自己的个性，好像你越个性越能显现艺术的主体性，但儒家却不这样。所以说，艺术要以个性为依归，这在中国人的音乐系统里并没有必然性。

道家。道家是中国这三家中对艺术影响最大的。道家就是山林，相对于儒家的钟鼎。艺术最重要的作用是作为生命的出口，常常是现实所未及之处，正是艺术之开始。而道家的山林就是中国人生命这样的出口。

为什么中国千百年来画的就是山水，背后牵涉着很深的宇宙观生命观。

中国人画山水，就是老子所讲，吾之有大患者为吾有身。人为什么痛苦，就是执着于自我，把自我看得太大了。所以人就画自己，画得大大的，放在中间。

但人真正是什么？在中国人看来，就像沈周《策杖图》那一个策杖者，是在大化在疏林中的一个小小的存在。我们如果能体会我们是大化中的一员、自然中的一员，我们生命的困惑就会少上许多。你就能回归大化中的自自然然。

自自然然是什么，春天来了花就开，秋天来了月就明。

中国人就在道家的思想里得到一种山林的怀抱，变得胸中有丘壑。千百年来，艺术除了让你吐露你的欢乐忧愁，更在于补足你现实之未足。这也就是为什么中国人会做出园林来的道理——因为回不了山林，索性把山林搬到自家来，你生命才有吞吐的空间。

你看，我们有多少曲子都在书写自然。你学中国音乐，不懂得道家，送你一句话，你真是可以不要玩了。

再来，佛家处理的是人与超自然的关系，讲生命的超越。从哪里可以看到我们和其他生命最深的因缘，我们跟宇宙大化最深的连接，乃至直接地了生脱死，这是佛家修行要你观照的地方。

一个完整的人，你得有人、自然、超自然的观照，你的生命才不致有根本的残缺。缺了与人的连接，你会变得孤僻偏狭。没有自然，人就少了一个悠游自在的空间，生命就会缩得很紧。而缺乏超自然的观照，你就不知生命的有限，就不会有根柢的谦卑。